亂亂寫

以前上取得領養人資格的課程時看了一個加拿大的紀錄片。片子大概是2004年左右拍的，紀錄幾個從中國收養的女孩子要回中國去進行文化尋根之旅。中國給的待領養幼童的報告書裡，通常都沒有生父母的資料，或者說一切背景資料都奉缺，彷彿這個孩子生命裡的第一天不是從出生開始，而是從「被發現」開始。被發現的地點可能是馬路邊，田裡，車站等等。影片中的養母說隨著去中國的日期越來越近，她發現女兒常常把頭髮挽起來照鏡子，她詢問下得知是因為自己有次跟女兒說『女兒會像母親，自己看看鏡子就知道了』。

我最近常常看著Bobo，想像他生父母的長相。

昨天跟他一起出門逛逛，路上看到兩隻鳥，我便幫他復習「ㄋㄧㄠˇ」的發音。他有時一天內進步神速，但隔天又咦咦呀呀回復到野獸般的語言，但當他努力想用大人的語言時，感覺得出他心中有好多話想說。我蹲在他身邊不斷重複「ㄋㄧㄠˇ」的發音，他忽然撇頭看我，一個沒見過的表情，一閃即過，甚至不太像幼兒的表情。我凜然，難道剛剛在他臉上看見了一個從未見過面，但又有著牢不可分的關係的男人或女人？

一些研究報告上說，無論男女，被領養的孩子對生父通常沒什麼依戀，但對生母總是懷著一種不能釋懷的牽掛和無窮無盡的問題。為什麼那個女人生了我又不能養我？為什麼她要放棄我？為什麼選在那裡放置我？我是她的第一個小孩嗎？我是否還有弟弟妹妹？

我相信等Bobo長大後會想要問這些問題，因為我也想問。

去小兒科醫生那裡複診。上次門診時我把中國給我們的領養前體檢報告跟簡單的生長進度報告給她，複診時她說她看到小孩被發現的地點「It was quite an eye-opener. How could they do this to a child?」我皺了皺眉頭，但決定用一個比較正面的態度接下對話，我說當地遺棄孩子是犯法的，要把自己的孩子讓人領養更是困難，而自費進行手術又不是一般人能負擔，想來生父母也是無路可走，只能把孩子放置在一個公眾場合，讓他被發現然後送進社福機構安置。

甚至連婆婆當初都問了：「難道那時候衣服裡沒有寫著爸爸媽媽的名字嗎？還是有任何線索？」婆婆大概還是想到以前打仗時路邊被放下的孤兒，襁褓的衣服裡包了個金項鏈，一張紙條寫了這孩子的出身等等。
 
夏天下午常常跟Bobo出去散步。這孩子會走著走著朝我望，然後就笑了。昨天他笑的時候，我不禁想到這孩子到底像誰？像生父還是像生母？這眼睛鼻子嘴巴是遺傳了誰？還有這猴急的個性到底是哪裡來的？

不管怎麼說，生母的思緒和心情都是我不能想像的。我常常在被Bobo逗到哈哈笑時，忽然想起那個女人現在到底在做甚麼？當她跟著身邊的孩子一起笑時，是否也在想像Bobo日後的長相？當她生產後護士抱來小Bobo，她看到後是甚麼想法？甚至於，到底她想幫孩子取的名字是甚麼？當她放下孩子時，這孩子連名字也沒取.....

真希望以後能找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