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跑新光醫院的次數已經多到讓阿爸嚇一跳了。他每次跟我妹問我去哪裡,得到的回答通常是「去醫院了」。結果阿爸誤會以為我身體糟到醫生也受不了的地步。但這幾次裡面也還有幾次是陪老公去看睡眠門診,但阿爸是我的阿爸,他才不管女婿有什麼問題,就像以前去挑婚紗照時阿爸老挑我的單人照一樣。老公很高興八月中要回加拿大了,我是整個人不爽,因為台灣的醫生實在誠實可靠,加拿大的醫生問診態度親切有禮,但專業卻是兩光。

本來以為接下來的幾個禮拜醫院還有我忙的,昨天得到通知說不必忙了。失望之餘,就想到一直想去韓國玩,昨天陪老公門診時就拿出Lonely Planet Korea來看。以前去韓國玩時住在首爾的同學家裡,他們是山東華僑。到現在我還能回想起他家裏的擺設。首先是那個溫暖不已微微透著煤氣味的炕,他家裏那時是很傳統的佈置,晚上時就睡在炕上,有時煤氣開的太大太熱,會傳來一股味,大家就忙著去關火了。早餐非常豐盛,跟台灣的晚餐份量一樣。

那時同學的姊姊在免稅品店上班,因為會說國語,就被老闆指派去招待台灣團。有一次跟她一起去上班,他特別叮囑我絕對不要出聲,不然就被旅行團發現反而造成更多麻煩。我就坐在遠遠的一旁看他招待客戶,那個姊姊很愛孔雀藍色的眼影,他甚至可以幾天都不卸妝,回家時累到倒在炕上時,那個孔雀藍眼影跟皮膚出油混在一起,有一種滄桑的感覺,但那時她也才二十出頭而已。這個姊姊是最愛發號施令的。有一天她忽然從袋子裡面拿出一個鳳梨:

「人家從Jeju-do帶回來給我的,這怎麼吃啊?」

一群韓國華僑圍著鳳梨品頭論足,沒人知道該怎麼下手。鳳梨小小的一粒,在冬天的炕上的桌。

「該拿水果刀削皮吧?」另一個姊姊說了。

「笨蛋,皮這麼硬!」

「就拿刀中間剖開吃吧!我在台灣都看見人家是這麼吃的!」我的同學說。

這群人七嘴八舌提供了一些方法,眼看鳳梨就要被橫刀腰折,我大膽的說:「我知道怎麼處理」。

他們拿來一個韓國的菜刀,頭尖尖圓圓的,感覺很不好施力。我拿了一條毛巾包著鳳梨頭,用菜刀削皮。當第一片皮被削下來時,炕上充滿了讚賞聲:

「啊啊!看到鳳梨肉了!」

其實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拿刀自己削過一個鳳梨。我大致上砍了幾刀,孔雀藍姊姊急急忙忙要我住手換他來,他怕我把鳳梨肉都削掉了。後來吃了一片切好的鳳梨,不感覺特別好吃。但是他們卻說:

「這東西只有Jeju-Do才能種的出來啊!」

從此我對Jeju-do就只有那個鳳梨的印象。下雪天裡一個新鮮的鳳梨,一桌拿他沒辦法的人。

對韓國的印象,就是那個孔雀藍姊姊。

好幾天晚上他晚晚才回來,穿著工作用的改良式韓服,一回家立刻脫得到處都是,也不卸妝,就這樣倒頭就睡。同學的媽媽每天都會說:「怎麼不卸妝呢?」

「太累了啦!而且這樣睡一覺起來妝特別美」。

孔雀藍姊姊工作的地方我去過幾次,有一次剛好碰見他同事的男友,孔雀藍姊姊的態度完全不一樣,總是眼神不由自主的追著人家的男友。到我要回台灣的前幾天,她抓著我到他面前:「這個妹妹跟你同一天去台灣,照顧一下吧!」

我是台灣人,幹嘛要人照顧?不懂。

「你的班機是幾點?」她問對方,對方回答了一個時間,比我的班機時間晚了三小時。

「這樣啊!」姊姊轉身對我說,「那你在機場等他好了,順便幫他拿一些東西。」

「你別這樣,她又不認識那個人!」同學出來幫我擋。

「怎麼算不認識,早就認識了不是嗎?」孔雀藍姊姊有點蠻橫的說。

男士也拒絕了這個安排,但是那個態度感覺有點曖昧,似乎很多事情都跟孔雀藍姊姊有默契。

回台灣那天正下著大雪,同學的大嫂還是弄了一桌菜給我,然後催我快點吃完。同學的大姐則孔武有力地提著我兩個行李狂奔去街口攔計程車。

那時,首爾還是叫漢城。機場還是金浦。

「我覺得你姐喜歡那個男的。」我跟同學說。

「你也這樣覺得?唉!但是那是人家的男朋友。」

「他一跟對方說話語調完全不同。」

要入關時,同學用力跟我揮手,雖然她也快回台灣開學唸書了,但他揮手的勁兒還是很有泡菜的力道。

「要再來韓國玩啊!」

我跟她揮揮手,沒想到以後悠悠過了這麼多年。

看著Lonely Planet時常常想起這些事情,Jeju-do,鳳梨,孔雀藍,和溫暖的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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